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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疆自驾14——穿越中国最大的沙漠,见几十年未见的同学

新疆自驾14——穿越中国最大的沙漠,见几十年未见的同学

1.

自从知道要走沙漠公路,我就兴奋又忐忑。

电视里电影里的场景。辽阔。苍茫。空旷。孤寂。

风起,黄沙漫漫,阳光闪闪,沙丘如波浪般起伏,丰润如女人胴体。蓝天碧空下,细细一条路,曲折起伏,伸向茫茫天际。广阔的背景,一台白色的车,两个勇敢的女人,多么豪迈啊!想想就兴奋。

忐忑。

塔克拉玛干沙漠。从库车至和田,10小时车程。子莹早就给我打预防针,这一天可能很辛苦。

近10天旅行体验,两小时开出四小时,四小时开出八小时甚至更多时间。新疆天大地大,除了海什么样的景观都有,每隔一两小时必定有个大景值得留连。更何况沙漠,不知被怎样的海市蜃楼迷惑。万一又是惊世容颜,眼睛移不开,脚迈不动呢!毕竟要穿越的是中国第一大、世界第十大沙漠——塔克拉玛干沙漠。

另外就是太阳。迎着阳光开车的痛苦已经体验过了,晃得眼睛睁不开。沙漠里更热,万一中暑怎么办?累了,找不到遮荫的大树怎么办?人还好说,轮流开车,车可不能一直高温下运行呀。

还有,深夜开车,苍茫荒野里,夜黑灯暗,万一没看清,撞上路中间行走的休息的野骆驼野牛野马或其它大型动物呢。

再有,如果风大,搅得漫天风沙,看不清路呢。看不清别人别人也看不清我们呢。多危险呀。要知道塔克拉玛干沙漠还是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哦。维吾尔语里“塔克拉”是地下的意思,“玛干”是城市的意思。也就是说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是走在“死亡之海”里,一不小心,就到了地底下的那个城市。

种种顾忌。

中间有没有地方住上一晚?

没有。

子莹这家伙,回答得那么干脆。怀都没有怀疑,全然相信。毕竟大行程是她做的嘛。到现在我都不明白,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有地方可以歇一晚,还是就想挑战一下,一口气开到和田。当学生时代同一宿舍的女同学从微信上知道我到了库车,问经不经过阿拉尔时,这家伙又说经过,证明她知道我们10小时的行程要经过一个叫阿拉尔的城市呀!一个城区人口10万的城市,吃喝住不成问题。尤其在南疆,算一个大城市。恰好在我们10小时车程偏中间段位置,很好的休憩站嘛,真是搞不清这个家伙。当然,行程太长,不会每一个经过的地方情况都清楚,有时候,到了才知到什么样。

2.

纵使千难万难,事还是要做,路还是要走呀。

直到走在路上,开出一两个小时,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妥妥地放稳。

这哪是荒漠呀,明明绿洲嘛。一排排俊美笔挺的白杨树,在蓝空下绿得发亮,在风中飒飒作响。像年轻帅气腰板挺直的士兵,精神抖擞。自库车市出来,一直把我们送出好远好远,足足有半小时车程吧。那种感觉,真的好极了,好像我们是首长出巡,士兵们列队相送。

然后就是我们说不清戈壁还是草原的地貌。说它是戈壁吧,它又有草,说它是草原吧,很稀薄,不足以养牛羊。说它是沼泽呢,下面肯定是砂砾层。我们自作聪明地将这种地貌叫作次生草原。嗯,意思是正在发展中的草原。

一边走一边感叹,一棵草都难生长,满是砾石的戈壁改造成这样,肯定很不容易。这得多长时间多少努力,才能有这种结果。肯定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守护、付出和创新,才有这样的景象。

到塔里木河大桥两旁,水草丰茂。大片大片姿态优美的胡杨生长在湿地里,倒映在小小的湖泊边,那些胡杨那么大那么虬劲,应该成千上万年了。还有各种各样我们叫不出名字的沙漠植物。虽然不是胡杨满树金灿灿的时节,但它现在的丰姿足以令我们欣慰感叹乱拍照。之后,就开始有沙丘,但不是荒凉的沙丘。有胡杨,有红柳,有梭梭草……。还有路两旁的芦苇草方格防沙体系。草方格外侧竖立起尼龙网、芦苇排建造的阻沙栅栏。草方格一米见方。间或,远远地,还会看到沙漠中采油工程。

嗯。一点也不荒凉。沙漠公路。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呢?当然高兴大过失望,沙漠变绿洲,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情,是对世界生态环境都好的事情。

这条沙漠公路叫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,也叫塔里木沙漠公路。有四条。分别是轮台县至民丰县、阿拉尔市至和田市、阿拉尔市至且末县塔中镇、尉犁县至且末县。

从上面可以看出,阿拉尔在沙漠中是个很重要的节点城市。我们要走的是阿拉尔市至和田市。国道217转580。这条路是2005年开工建设,2007年建成通车。真正要冒险,要穿越沙漠,须走轮台县至民丰县的这条路,从沙漠中间穿过。穿越无人区。胆子再大,这个险不敢冒。前面担心的种种情况在那条路真的可能出现。(只是没想到,一年后,我独自穿越了)。

任务重,赶时间,看到塔里木河源头的标示,当作没看见,直奔阿拉尔市,约了同学在那里吃中饭。

3.

阿拉尔是一个美丽的城市。规整。开阔。树浓。人少。比很多内地的中小城市好很多。没有那么凌乱嘈杂。既有中小城市应该有的静美,又有城市的便利和秩序。(后来,我们在新疆见过好些小城市,都建得很漂亮)一排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在亮亮的阳光下舒枝展叶。(不知为何没有用本地特色标志性的白杨树或榆树)。

现在师政合一,阿拉尔市和农一师一体。其实,距阿拉尔市还有一小时车程吧,就看到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玉米地和高高的白杨树,以及一排排房屋。那是农一师各个团所属地。

热烈的阳光下,看着那么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农作物,不禁感叹:这哪是沙漠,哪是塞外,分明江南呀。

当然,也很欣慰,毕竟这是我同学们扎根奋斗居住的地方。

说到这里,必须交待一下。30年前,因高考失利,被迫去读了一个定向包分配到新疆建设兵团的电大,工民建专业,毕业后女生多从事预算工作,男生多从事现场施工。父母认为毕业后有国家户口、包分配工作,很好,哪怕是在新疆。

当时班级学员复杂。有应届毕业的,有毕业了好几届找不到出路的。这个班,是一条出路,像一根救命稻草,把一些人拖上了岸。人总得先生存呀。

对于我,一个语文成绩全年级第一,物理成绩全班倒数第二的严重偏科的文科生,却去学深恶痛绝的高等数学,还要与讨厌的数字打一辈子交道,觉得那是一个深渊,硬是被父母推了下去。不是没反抗,跺着脚要复读,但父亲根本不理睬。

很郁闷地把那三年云里雾里的混了下去,弯道超车,自考了喜欢的汉语言文学,毕业后也到新疆焉耆农二师呆了一年半,然后到了广州工作。

没想到,当时班上唯一一个留在新疆工作的女同学就在阿拉尔市(当时班上只有三个女同学),昨天晚上及时联系上了我。只是未见面之前,不知同学是出差阿拉尔还是生活在阿拉尔。因为我想当然的认为横亘在沙漠中的小城是荒凉的、偏僻的、物资缺乏的,一想到爱美的女同学要在沙漠中生活这么多年,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。

4.

见面陌生而遥远,且略带尴尬。除了女同学一眼认出,男同学根本认不出人也叫不出名字。

不是因为岁月,是因为那时心境,除了同宿舍朝夕相处的两个女同学,跟其他同学疏离。我不愿意走进别人的世界,别人也进不来我的世界。

但女同学不一样,朝夕相处好几年,比其他同学多一份熟悉。更何况,阿拉尔的女同学,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留在新疆的女生(另一个毕业后根本没来新疆)。

想见面的心是真诚的,毕竟那是一段岁月,且青春得像鲜花灿开而自我懵懂得一踏糊涂的岁月。那些无聊且怅惘的长夜,无数个有月光或没有月光的夜晚,我们聊过未来的生活,谈过虚无的婚嫁,虽然只是浅浅谈、淡淡聊。

同聚的还有在阿拉尔市的其他同学,还有特意从阿克苏赶过来的同学,还有同学的家属。远离故土,远离亲人,身处迥异于故土的环境,无异于异域。在这里,一同过来的同学,一个地方的老乡,就等于是家人亲人。同学情、老乡情,比身处沿海都市深厚紧密许多。

当然,情感的过于紧密我和子莹很难感同身受。子莹是广州人,我在广州二十几年了,沿海的社交是相交有距离,即尽量不影响别人,不给他人添麻烦。原来计划边吃饭边聊天,一顿饭,面也见了天也聊了同学情也叙了,刚刚好,我们继续赶赴和田,同学继续上班。

同学盛情,附近同学都过来了。临时决定在阿拉尔住一晚。其实心里评估了情况,住下合理,不然凌晨两三点还到不了和田。

一个一个地介绍。慢慢地,终于能找到一点点过去的影子,把人和人名对上。

“问姓惊初见,称名忆旧容”。一转眼,我的人生竟到了这个阶段。

记得小时候,跟着奶奶去医院看她的闺蜜,闺蜜一见奶奶就喊奶奶的名字:小兰。当时的我,六七岁,听到这个名字,惊异。这么老的奶奶(其实当时奶奶才六十来岁),竟然有一个那么鲜活的名字,这么鲜活的名字,从一个白发的老人对着另一个白发的老人呼出。

其时,鲜活的岂只是名字,鲜活的是一段岁月,一段青葱鲜绿得能掐出水来,走过了就再也回不去的岁月;一段有着满腔热血诗样情怀无限期待的岁月;一段觉得可以创造未来走近目标拼出精彩的岁月。

我的同学,已经是第三代或第四代屯垦戍边人。

一路走来,荒漠里的工厂,深山里的长路,峭壁上的信号塔……,有着他们参与的身影。开起了自己的公司、圈起了自己的林地,达到了一定的高度,那么,应该习惯了吧。

做好了退路。或在长沙买好房子装饰一新,或在老家建好别墅,只待退休后归去。孩子们,有的考内地的大学有的出国留学,毕业后择业内地。

一切都在流动中。有人走,必定有人来,就像河流一样,它始终在流淌。

只要流过的地方,能润泽大地,万物生长。只要始终保持积极生长的姿态,在有限的环境里,追求更适合自己的生活。只要,走出去还能回得来。只要,无论怎么走,都在往想走的方向靠近……

那么我呢?一直在沿着想走的河道前进吗?是,似乎又不全是。

在那个近2000万人口热热闹闹的城市,我赢得了想要的自由洒脱。孤独而丰富的生活着。寂寞,但绝不无聊。比起故乡,我更加热爱它熟悉它习惯它,它也比故乡更能给我安全感依靠感稳定感。尤其是母亲去世以后,更加觉得,这是我的根据地,我永久的依靠。但这就是全部吗?好像又不是。随着年龄越大,渐渐英雄气短,不再笃定的确信未知的事,渐渐学会了活在当下,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。

明天的走向清晰,继续沿着沙漠公路,流到和田。暂且,把眼下这条路走好。

曲终宴罢,子莹不见。前后左右找一圈,不见。车里呼呼大睡啦,这家伙,不喜欢这样的场合。其实,我也是个社恐。